冬天的趣味
晚上腌萝卜。这次切成薄片,撒了盐,白糖,酱油,南湖香醋。
腌了一夜。萝卜酸酸甜甜,滋味都浸在了里面。过白米粥,真是好吃极了。
冬天,我在冰箱的零度保险格里储存了几十个萝卜。(我爸从乡下背来的)萝卜不容易坏,又放在冰箱里,估计可以一直吃到明年春天。
萝卜丝,萝卜烧肉,腌萝卜,我只会做这几种关于萝卜的菜。
小时候在乡下,隔壁婶婶做咖喱萝卜。把萝卜切成长条,晒干,撒上白糖、咖喱粉。那个萝卜,吃起来有点像蜜饯。
婶婶把咖喱萝卜晒在竹匾里,我们经过时,偷偷抓一把。
一个冬天过去了,婶婶的咖喱萝卜也快要被我们这些小贼偷光了。可是婶婶笑嘻嘻并不生气。仿佛她做这些咖喱萝卜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小贼光顾的。
我妈大大咧咧,像个女汉子。不会这些个好吃的,乡下的节气,习俗,她也都记不牢。
从前过年过节都是奶奶一手操办的。奶奶过世以后,到了年节,可把我妈给愁的。
有一回她买了锡箔想要折元宝,可是折半天元宝大多散掉了。我妈便央求我帮她折元宝。
已经很多年没有折过锡箔了。我怎么还会折?
我妈说,怎么不会。小时候你奶奶总夸你元宝折得好。
我拿起锡箔一折,果然就有模有样地折了一个元宝。
原来,人的身体最诚实了。小时候吃过的东西,做过的事,见过的人,以为早就忘记了。其实并没有。
我念念不忘的仍旧是小时候的冬天。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,似一柄剑。
那时,家家户户极相亲。谁家做一屉青菜汤圆,煮一锅红薯,也要捧个碗送到别人家里。
一个白底蓝花碗,冒着濛濛热气。由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端着,去敲别人家的门。
那家的婶婶姨娘接过碗,把吃食倒进自己碗里。把碗洗净了,放一个鸡蛋。递给那个鼻涕虫。这是乡下的规矩,不作兴回空碗的。
这规矩直到现在我仍保存着。有邻居端个碗来我家,我把碗接了,把吃食倒出。在里面放几颗巧克力,一个橙子,苹果作回礼。
邻居家的老人夸我有规矩。
倒不是真有规矩,这是小时候的耳濡目染,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小时候的岁末,村子里的杀猪佬开始杀年猪。凌晨听到猪嗷嗷叫,我们就晓得那个杀猪佬开始动刀子了。
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。母亲用脸盆接了猪血,等凝固了。用刀划成一块一块,煮一锅猪血豆腐汤。
猪肝炒雪菜。猪肺洗净了切碎,煮一锅猪肺粉丝汤。
煤球炉噗嗤噗嗤冒着热气。
记忆里那一锅猪肺汤,鲜得掉眉毛。
有一年冬天,一拨朋友去新塍吃羊肉宴。喝到一锅羊杂汤,亦极美味。简直可以和记忆中的猪肺汤媲美。
我在新书《今天也要吃好一点》里写道:烟火俗世,故土旧物,是这样可亲,也令人迷恋陶醉。
真是这个样子的呢。食物予人的慰藉是最深的。
冬天,围炉夜话,吃火锅,皆是乐事。
有一年春节去重庆,朋友驱车带我们去一座山上吃火锅。山上有个大院,一个屋子一个八仙桌,桌上一个鸳鸯锅。一个清汤,一个麻辣锅,重庆的麻辣锅又麻又辣,教人眼泪都掉下来。那一个冬夜,吃了平生最辣的火锅,可是真好吃。回来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味道。再去火锅店吃火锅,就点麻辣锅。
去了一趟重庆,从此爱上了辣椒。吃了辣椒,性子忽然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。
人间有味是清欢。清欢是疏淡而有远意。
人到中年。不再忸怩了。淡泊随性,自然,落落大方,这样最好。
喜欢的人,隔三岔五聚在一起仍有说不完的话,不喜欢的人,不见也罢。
和有趣的人,有趣的灵魂在一起。才是不虚度时光。
人生苦短,不必委屈自己说不违心的话,做违心的事。凡事遵从、顺应内心,做真心喜欢的事,说真心想说的话。
纵使有时候说的话有些煽情,夸张,可是发自肺腑呀,煽情一点,夸张一点那又何妨?
四十不惑,从前想不明白,想不通透的,现在想明白,想通透了。
人世走一遭,可不开开心最要紧?生活可不得要有趣味儿才好?
冬天,腌一罐萝卜,煮一壶老白茶,吃一顿火锅,日子就有了隆重和趣味儿。
这样的日子真好。我也真喜欢。
jxjianer
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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